152 程霖,我不能留你了_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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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程霖,我不能留你了

  张世豪接连几天杳无音信,阿炳每日来别墅也不提及他近况,我原本以为他在辽宁不顺利,抑或是千方百计走动省委书记的关系,来抗衡黑龙江省一把手沈国安的势力,从而施压祖宗,退让一步。

  不过关彦庭一席话点醒了我,当下关头,沾了边儿就是趟浑水,三省领导班子的总瓢把子看似平起平坐,实则大权掌控在沈家手里,土皇帝的称号不是白来的,辽宁的大人物哪个也不敢管,但凡有路子,我也不会冒险舍身求关彦庭出马。

  复兴7号一旦今晚登陆吉林港,张世豪百分百栽。

  “兴许风声有偏差,船还在江上飘着,良州如此兴师动众,打草惊蛇了。”

  秘书腔调非常有把握,“程小姐,沈检察长安插了不少眼线,张世豪绝不会捡着漏洞趁机而入,不过您放出的消息,确定无误吗?”

  我身形一晃,神色略有难堪望着他,“怎么,你在怀疑我?”

  他躬身低头,“程小姐,实在是任何环节都无纰漏。”

  我冷笑,“指着条子出纰漏混饭吃,张世豪二十年前就饿死了。你当他走到今天是小打小闹吗?连移花接木的本事都没有,他还风光什么。”

  江面悠长的汽笛嘶鸣不断,震得水浪滔天,袅袅白雾从烟囱口升起,弥散在高空,灰飞烟灭的前一秒插入云霄,与厚重的云层消融。

  又有三艘船缓缓驶进码头,卡子口漆黑一片,偶尔一簇手电射出的光晕晃过,也微不足道的石沉大海。

  唯有船头的白光,像蛰伏的雄鹰,像两颗龙目,闪烁着诡异逼慑的冷光,翻搅着甲板底下不断后移的江水,令人心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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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最恐惧的事,莫过于未知下一秒发生什么。

  我忧思重重跟着秘书的引领,直奔停泊许久的白色奔驰,车灯熄灭,司机靠着门抽烟,隔着不远不近剩余的路程瞧见我,迅速猫腰拉开了车门。

  我每靠近后座一步,眼眶便不由自主泛起丝丝酸楚,这一段岁月,似乎过了很久,久远到太多事,我已模糊记不清,久到这个男人对我的好,对我的坏,也在脑海里枯萎。

  祖宗曾疯狂滋长,生根发芽,向着我的心,我的情意,我的眷恋,开出最热烈的花。

  在他最放荡不羁、风流冷落我的时候,我打破了婊子的底线,不再贪图钱财的情妇,本就是人不人鬼不鬼。

  那阵儿,祖宗回来总是满身香水味,每一次都不同,我嗅遍了所有奢侈品牌的前调后调,我的拳头握得一次比一次紧,当掌心的指甲印划破了肉,流了血,我深刻知道我完了。

  米兰说,爱情,是自己先疼。

  他夜深人静抱着我,偶尔骂脏话,也是刚从另一个女人床上骂过的。

  那滋味,红桃说就是踩了狗屎,恶心到极致了,却被逼迫倒回去再踩一脚。

  漫长光阴后的程霖,一定不会忘记,有那么一场岁月,无法割舍,拼尽全力,它结果算不得惨淡,可不是最初想要的轨迹。

  我站在车檐下,透过堤坝洒落的微弱灯火,看向昏暗车厢,祖宗褪去了制服,只穿着一件藏蓝色衬衫,领口被撕扯开大半,面庞是无尽消磨残留的疲倦。

  秘书轻轻敲玻璃,告诉他程小姐来了。

  他揉捏眉心的动作一顿,旋即侧头,一言不发注视我,他不急不恼,却用无形的冷漠射杀我,我受不了这份使我仓皇的凝重,我刚想开口说话,他倏而抬起手腕,拖住我的肩膀,我顷刻屈膝扑倒在他旁边的空位,我吓得脸色灰白,祖宗攀上我被海风吹凉的脸颊,抚摸眼尾娇艳的红痣,温热的指尖划过眉毛,划过面孔,划过下颔,最终停在耳垂。

  那是我最敏感的地方,以往他只要触碰,我便情不自禁颤栗,沦陷在他怀里,他爱我贴合他的肩窝绵软发抖,爱我一声声叫良州,爱我的汗水滴落他胸口。

  然而此刻,他专注深沉的眉眼,仿佛恨不得将我的模样烙印雕刻在心里,再一片片粉碎,不留任何人分享的霸道与专横,我只觉得无比阴森,无比恐慌。

  我和祖宗横亘的岂止是一面道德禁忌的屏障,是千军万马,是近乎毁灭的情意与信任。

  “程霖。”

  他坐着,我趴着,他视线居高临下,一刀刀把我凌迟,“我警告过你什么,还记得吗。”

  我眉骨突突直跳,抻得眼皮也跟着颤,我记得,强烈的心虚席卷了我,我和张世豪睡了。

  这一次是明目张胆不存在苦衷的背叛,它让我和祖宗再无回旋余地,我以为他不会了解,我以为那隐秘的房屋,如同当初一样,将所有不堪入目、不该爆发的糜烂**,掩埋进尘土,焚烧为灰烬,随着黎明,随着结束而终止,不被知晓。

  是我低估了祖宗遍布东北的细作和洞穿人心的城府,是我高估了自己隐瞒的力量。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我的眼神,我的摇摆,我的动容,我的挣扎,是隐瞒不了的。

  我死咬牙关,通红的眼眶跌入他瞳孔,苍白与柔弱未曾激起他半分怜悯,反而点燃了他胸腔最后一把隐忍的怒火,他的手滑落到脖颈,用力一勾,掐着我下巴,厉声呵斥,“说。”

  我从没经历这样痛苦的禁锢,那块骨头捏在刚硬的指缝,火辣辣的刺疼,发出一声错位的脆响,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良州。”

  他撅着我的唇,我的脸在他蛮力下近乎四分五裂,“你在试探我底线吗。程霖,我的底线,谁也不能踩。我让你守着自己,我会等事情尘埃落定给你结果。可你不等。”

  他压迫性的俯身,鼻梁抵着我额头,我嗅到他口中呛鼻的浓烈烟味,即使他爱怜的轻抚我,即使他眼底依然是望不到尽头的不舍和疼惜,是他对我的贪恋,对我美色的痴迷,可烟味更是杀机的气息。

  祖宗挪开自己手背,吻了吻他揉得滚烫的唇,“我不能留你了。”

  我身子骤然一僵,呆滞愣着神,他语气极其低沉,说不出的悲凉,“这是第一次,我动了杀念,也是唯一一次。”祖宗半张脸长出未刮的胡茬辗转反侧摩挲我的头顶,凌乱的发丝覆盖了他容貌,徒留一双凶气毕露的眼眸。

  “你清楚,我为什么不留你。”

  我全身每一寸骨头都狠狠的收缩,急转直下的温度冻得瑟瑟发抖,是血里渗出来的,我抓住他手腕,使劲摇头,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不要。

  我的确清楚,我并无资格索取什么,相反,我的一切是他给的,我的命也由他操纵,他要我生,我便生,要我死,我连尸骨都无权完整。

  在我沦为权贵玩物的那一天,我便没有选择的后路。我沉湎堕落于张世豪的诱惑,注定等待我的是杀戮。他的诱惑,是温柔的陷阱,还是真正的良人,都不重要,祖宗不会留我这条命,我输给了分明预见,却侥幸又不知止境的企图刺激和偷欢。

  我怕极了,祖宗做得出来,他宁可毁掉我,吞噬我,让我长久的消失,也不会将我拱手给仇敌,活在他的眼皮下,蚕食他的颜面,嘲笑他的尊严。

  东北的土地,枉死一个娼妓,不过是一条鲨鱼吞掉了细小的蜉蝣。

  祖宗无动于衷俯视我,他伸手摸进口袋,我看到那一处坚硬的隆起,我不敢想下去,这个男人怎会下狠心解决我,我不敢,我抵触那样的场面,那样的残酷。我哭着哀求他不要,可他的力道丝毫没有松。

  当乌黑凛冽的枪口指向我嘴唇,疯狂闯了进去,压住我舌头,对准了喉咙,扳机叩响的瞬间,我无助绝望的凝视他,有什么东西,也是在那一瞬间,流逝毁灭得彻彻底底,一点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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