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可持续性的丢人_朕真的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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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可持续性的丢人

  第185章可持续性的丢人

  大明外廷开始查贿政之弊的同一时间,内廷也开始查贿政之弊。

  查太监贪腐这件事,非常的魔幻。

  魔幻到朱翊钧看着面前冯保这本奏疏,都有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像是娼妓有很多个相好的,太监贪腐自古就非常理所应当。

  朱翊钧跟冯保讲,大明这条船是从顶上开始漏的,主要是皇宫庶务之事,对于宦官贪腐,朱翊钧持有保留意见,保留就是不反对,不反对就是你不要太过分,我就当不知道的一种态度。

  冯保很清楚皇帝这种态度,可问题是张宏虎视眈眈的要撅了他这个老祖宗,贿政、姑息宫里更加严重。

  冯保不得不对太监贪腐的事进行追查了,因为已经影响到内廷的正常运转了。

  南京内官监奉御靳成等一众南京太监们,共计贪墨南京皇宫修缮银子三十二万四千余两,论斩。

  苏州、杭州织造太监陈宝等一众织造太监,共计贪墨苏杭制造丝绸3.5万余匹,其中包含了御用缎匹近三千匹,论斩。

  靳成是冯保的人,陈宝是张宏的人,同时论斩,他们论斩不是因为贪了多少银子,而是把手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

  首先是南京皇宫修缮,皇帝的确不去南衙住,但这个钱不能拿,尤其是眼下北衙皇宫中轴线被烧的一干二净的时候,而御用缎匹居然敢贪三千匹,缎匹这种皇室专用的丝绸,一年入京才五千匹!

  “张大伴,你不反对下吗?这也有你的人。”朱翊钧看着手中冯保的奏疏,询问张宏的意见。

  “不打勤不打懒,就打那个不长眼,国帑内帑空虚,不想着陛下主上,只想着自己,这就是该死。”张宏并不反对冯保杀贪腐之风的打算,内廷真的要杀这股贿政之风,物理意义上的杀,直接论斩。

  张宏认为这两拨人都该死,宦官无论是老祖宗还是二祖宗的人,那首先都是陛下的人,这手伸向了不该伸的地方,就该死。

  朱翊钧捉摸了下,一边批阅一边说道:“那就鸩杀了,留个全尸吧。”

  这是朱翊钧最大的仁慈了。

  宫里的撕咬比外廷来的更加直接和血淋淋,按照宫规,这些个宦官,都要千刀万剐的,朱翊钧还是给了最后的体面。

  而继任苏州杭州的织造太监名字叫孙隆。

  朱翊钧处置奏疏的地方在文华殿,本来应该在乾清宫的,但是乾清宫被点了,朱翊钧说送慈宁宫批阅,张居正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非常奇怪,张居正说不方便,因为要传递公文,要走工地,容易丢失。

  后来朱翊钧才发现,张居正真正的理由不是不方便,而是他是真的不相信任何人。

  这次宫中大火,张居正怀疑李太后是幕后指使之一,目的就是继续独揽朝纲。

  大火发生在李太后移宫慈宁宫之后,大火发生后,朱翊钧搬到了慈宁宫暂住,移宫之前李太后在乾清宫掌批阅奏疏之权,为了不让权力从手中流失,勾结宫外发动了大火烧宫,是情理之中。

  而且武清伯李伟和族党尤其是张四维有生意往来。

  张居正表达的非常隐晦,他讲史,讲宋仁宗和刘娥刘太后的权斗,讲世宗皇帝和张太后的斗法,讲汉初吕后,将唐初则天皇后,讲景泰帝儿子朱见济的离奇死亡,讲景泰帝无子,讲夺门之变。

  景泰帝儿子的太子朱见济的死,即便是在国史实录中,也只有一个薨字,不说病死,不说暴疾,只有薨一字,让人浮想联翩。

  权力会让人变得面目丑陋,权力让人欲罢不能,权力就是人心至毒,张居正是怕大明顶层撕裂闹出乱子来。

  朱翊钧一句话把张居正给秒了,他告诉张居正:万历二年三月起,因为武清伯李伟请四千银修家宅,闹出了勋戚们上奏请修家宅的乱子后,送往乾清宫奏疏,圣母就已经不看奏疏了,皆是朕亲手朱批。

  李太后的放权,远比朝臣们认为的要早的多,武清伯李伟闹出了点小乱子之后,李太后就不看奏疏了,反正小皇帝看得懂,处置得当,李太后费这个劲儿作甚?

  最近宫里的银子多了,皇帝逢年过节就恩赏武清伯李伟,多的时候五百一千两,少的时候,也有一百、两百,一年得有一万两左右。

  张居正被小皇帝秒了之后,呆滞了半天才说道:圣母德配坤元,含万汇而发育;陛下道隆乾运,跻四海于升平。

  张居正会产生这种误会是很正常的。

  按照一般惯例而言,这天子太后,处于世间权力巅峰的矛盾,是对立而统一的,自古以来都会产生冲突,而且十分剧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归政了?

  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归政了。

  朱翊钧还是答应了在文华殿处置奏疏,张居正不信人心,只看事情的结果。

  大火烧了这半个多月的时间,李太后的关注点完全在清宫上,压根就没想过奏疏的事儿…

  最终张居正才确信了,李太后真的对权力不热衷。

  “宁远伯出平虏堡进兵一百三十里,杀贼三百二十级,逼退进犯青龙堡土蛮诸部后,返回关内。”朱翊钧拿出了一本奏疏,这是张学颜和侯于赵,为李成梁请功的奏疏。

  这就是大宁卫存在的好处,去年土蛮喀尔喀五部速把亥进攻辽东,大宁卫进兵攻敌必救,速把亥退兵;今年春天,土蛮进犯大宁卫,辽东从平虏堡出兵,攻敌必救,土蛮只好退兵。

  这就是攻守相望的掎角之势。

  土蛮汗是有福分的,被大明两个新晋武勋,南戚北李这么轮番伺候,土蛮汗这多大的福气?

  朱翊钧在职官书屏前研究了下,朱批了这本奏疏。

  大宁卫的军事价值、经济价值、政治价值是毋庸置疑的,朱翊钧宁愿让张四维这种贱货多蹦跶两天,也要站稳大宁卫。

  朱翊钧专门点了五瓶国窖地瓜烧,给李成梁送去,算是庆赏,也是感谢,战争没有发生在辽东辖区,李成梁可以不动弹,但是李成梁动了,还逼的土蛮汗不敢擅动,这样,大家都有了体面,这是好事。

  担心辽东彻底藩镇化的,甚至包括宁远伯。

  朱翊钧拿起了另外一本奏疏。“巡按云南御史郭廷梧言,国初京师有宝源局,各省有货泉局,自嘉靖年间,省局停废、民用告匮,况滇中产铜不行鼓铸,反而以重价远购海外,肥外损己孰利孰害?”

  云南巡按御史这段话很有意思,说的是大明朝的钱法,京师宝源局,地方货泉局负责发币,后来都停了,百姓没钱可以用了,朝廷不用滇铜,却大价钱在海外购买,是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是不是宁与友邦,不予家奴?

  一本奏疏既说明了大明钱法的制度设计,又说了钱法败坏的时间和原因,而后鼓噪铸钱,也批评了朝廷外面买铜都不在家里开发。

  现在是云南想要把铸钱的事儿留在云南,而朝廷现在有银子,想要在三大矶之一城陵矶,也就是岳阳江港铸钱,投入五年时间,所有铸钱收益疏浚长江水道,加强云南和腹地的沟通。

  云南当然想把铸钱的行当留在云南,做好了就是支柱产业,切身利益,就像西北想要把毛呢官厂放在西北,而不是京畿二十里的永定河畔。

  云南巡按御史为了把铸钱行当留在云南的意志极为坚决,一改往日云南边陲极远,不参与朝中党争的做派,直接上奏弹劾张居正为家乡谋利,张居正是楚党党魁,是湖广人,他把铸钱的地方设在岳阳,就是给家乡谋福!

  而朝廷的想法,是践履之实,云南铸钱一定会形成铜钱在云南的堰塞,历史已经证明过了。

  朱翊钧朱批了这本奏疏,仍在岳阳铸钱。

  但是也答应了五年之后,云南地方可鼓铸铜钱,和腹地铸钱进行竞争。

  哪有那么多两难自解之事,大家都难,都勉为其难便是。

  岳阳铸钱有先发优势,云南铸钱有产地优势,最后谁铸钱多,谁铸钱好,谁就当魁首。

  斗蛐蛐这种事,属于大明皇帝的被动技能,宣宗皇帝就很喜欢斗蛐蛐。

  刑科给事中郝维乔上奏反对稽税房稽税,谓致治莫先于亲民,亲民莫切于均徭银差,稽税房稽税横征暴敛,怨声载道云云,朱翊钧直接画了个×,这就是不基于稽税的基本原则,对小民稽税,不够工本费。

  朝廷稽税,权豪向下转移,朝廷不稽税,权豪们就不兼并、不鱼肉百姓、不苛责朘剥了?

  所以稽税之事不仅要做,而且要武装征税。

  淮安府舒鳌上奏说,在淮安府东陬山,正月初十日,见海滩有男子二十二人,异形异服,问之皆摇头不语,一人手捧夹板公文上书:行济州进贡等项。语音不辩,惟能书写东风水等字样,差官管押赴部。

  济州岛朝贡的化外之民,这二十二个使者的船,是那种单桅的小船,出发的时候,有两百多人,到了大明就只有二十二个人了,充分了诠释了,海运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这是朝贡的使者,希望大明能够开通到济州岛航路。

  朱翊钧朱批礼部好生处置,济州岛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既能威慑朝鲜,又能进逼倭国,如果处置得当,那就是大明海上的跳板。

  掌翰林院事王锡爵、国子监祭酒范应期联名上奏,说有奸猾之徒国子监放钱利三分广聚敛钱财,士习日敝,民伪日滋,以驰骛奔趋为良图,以剽窃渔猎为捷径,居常则德业无称,从仕则功能鲜效。

  “冯大伴,你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朱翊钧收起了这本奏疏,让冯保去询问。

  朱翊钧处理政务远没有费利佩二世那么忙碌,他搞的那些议事会,天天给他上眼药水,而朱翊钧的议事会就是六部衙门,这些衙门本身就是帝国决策人之一,九卿廷议决定国朝大事,所以大部分部议就可以解决,这也是永乐年间圈定的权力范围。

  万历年间,国朝大事当然要过廷议,能上廷议的都不是小事,小事都是文渊阁浮票,司礼监批红,朱翊钧下印解决,御门听政、应批尽批、召见辅臣等等,朱翊钧十分勤奋的履行了当年和张居正的约定。

  冯保很快就回来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解答了。

  原来是有人在国子监放钱,大体来说就是校园贷那一套,让国子监的监生感受下提前消费的魅力,大明的青楼、文房四宝、书画、游园踏青、诗会这些可一点都不便宜,张居正给皇帝算过账,一个国子监的监生如果所有社交活动都参与的话,一年花销四十多两银子。

  要知道,大明京军一年才赚十八两银子,一个监生就要花四十多两。

  所以国子监附近,就有了奸佞狡猾的聚敛之徒,开始对国子监监生放钱,利为三分。

  “三分利,3%,也没多少嘛。”朱翊钧想了想本来打算画个叉。

  冯保和张宏对视了一眼,看陛下就要落笔,张宏赶忙说道:“陛下,三分这是月息,就是借一百两银子,一个月利三两,但是一年利为三十六两,润月也算在其中。”

  “啥玩意儿?月息三分?!”朱翊钧呆滞的看着张宏,这一年最少就36%的利润率,这完全就是驴打滚的高利贷。

  冯保解释道:“陛下啊,放钱的也是看人下菜,若是权豪富贵人家借钱,是三分利,若是穷苦出身借钱,月息要五分,就是一百两银子一个月五两的利息,一年最少就是五十多两。”

  “算年息的话都在36%到60%以上了。”

  朱翊钧又不是把银子看成数字的皇帝,毛呢官厂的纯利润率才35%左右,就这还要给人王崇古一成,这国子监门前放钱,比毛呢官厂赚的还多!他立刻说道:“疯了吧!让顺天府尹曾同亨立刻拿人!”

  “国子监的监生大部分都是咱们大明日后的官吏,被这利钱搞成这样,哪还有什么骨鲠正气!”

  “陛下,放钱的人是定国公徐文壁的人。”冯保提醒着陛下,这是定国公府的生意,若是真的要动,得问定国公府的意思。

  朱翊钧对徐文壁这个人略显有些陌生,他稍微反应了下,才想起定国公徐文壁何许人也,大明第一大祭司。

  从嘉靖年间到现在,代皇帝去祭祀一切,历代皇帝所有皇帝皇后的寿辰、祭日都是徐文壁代为祭祀。

  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文壁,合称大明大祭司三人组。

  朱希忠去世,英国公老迈,定国公徐文壁就开始主持祭祀了,徐文壁不是在祭祀就是在祭祀的路上。

  中山王徐达的后人。

  “把定国公叫来。”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再把元辅叫来。”

  朱翊钧是很擅长狐假虎威的!

  等人都到齐了,徐文壁不听话,朱翊钧就哭,说先生你看看,你说要申明旧章整饬学政,培养人才,这国子监门口放钱,是不是该禁?定国公他为国家元勋之后,却不体恤国朝艰难,做点事怎么这么难啊,先生快收拾徐文壁!

  徐文壁到了之后,朱翊钧和徐文壁寒暄了一阵,问了问徐文壁家里的情况,又问了问祭祀的事儿,才开始说起了正事:“这国子监门前放钱,学生享乐百般周转,是不是可以停了这门生意?”

  朱翊钧主打一个事儿不过三,自己好声好气的商量,第三次就不商量了。

  “陛下容禀,臣回去就让他们停了。”徐文壁也不含糊,皇帝都亲自开口,直接选择了投降。

  投得太快,让朱翊钧有些愕然,为了铸钱的事儿,云南地方都开始直面张居正了,那是分毫不让!

  到了徐文壁这里,就这么痛快?

  朱翊钧略显不放心的说道:“定国公是大明元勋,这事儿,可不能含糊,这朝里的刀笔吏们,用笔杀人,现在他们还只是上奏言事,若是还有,怕是要弹劾了。”

  徐文壁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其实这些奸猾之辈做这个买卖,就是打着定国公府的名号,每年往府里送两千两银子托庇,这事儿从永乐年间就有了,也是反反复复,陛下该抓就抓。”

  定国公府国子监门口放钱这事,由来已久,跟定国公府有关系,但要愣说是定国公府的买卖,也不确切,总之就是个贿政姑息的事儿,朝廷要处置,徐文壁也没意见。

  他家里的主要营生是代天子祭祀,每次祭祀朝廷都有恩赏,而且十分丰厚。

  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如此,张大伴,取一件蟒纹对襟鹤氅来,定国公为国之元勋,体国家振奋之意,朕十分欣慰,额外加赐缎十匹国窖九瓶,以酬谢定国公奔波之苦。”

  “臣叩谢皇恩。”徐文壁谢恩之后,拿着赏赐就美滋滋的离开了。

  “徐文壁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下来?”朱翊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断人财路,杀人父母,真的像徐文壁说的那样,只是托庇?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陛下,武勋在正统年间,就已经式微了,一直到今天,都没什么太大的起色。”

  张居正思虑再三,这件事不大好解释,他决定度数旁通一下,方便陛下理解武勋在朝中的地位。

  他俯首说道:“嘉靖八年清查京畿勋戚田亩,定国公府拢共就五百多顷,成国公府就一千三百顷,责令还田后,隆庆三年核,定国公府二百五十顷,成国公府不过三百多顷,这都是历代赏赐。”

  “在云南的黔国公府有两万多顷,就连徐阶也有四千二百顷。”

  用生产资料来度数旁通大明武勋的地位,定国公府确实没什么实力,家里也一共才两万五千多亩地,徐阶可是有四十二万亩田。

  徐文壁一家子最大的营生,就是代天子祭祀了,至于国子监放贷的事儿,和徐文壁说的差不多,就是个托庇,国子监的监生,那可是大明朝廷文武的后人,想在这里收印子钱,那确实需要托庇。

  朱翊钧点头说道:“那就拿人吧。”

  很快,这国子监放钱的事儿,就解决了,除了定国公府之外,这放钱的奸猾之人,也给其他国公府送钱,给各大驸马都尉送钱,也给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送钱,但是这朝中整饬学政是大势,所以也没人上奏。

  五月初六,朱翊钧再次来到了皇极殿的地基上,这一次开皇极殿,是为了接见三娘子,主要是礼部和廷臣到场。

  当然也不用开皇极殿,一个只剩下地基的皇极殿,还用开门?

  三娘子长相确实是祸国殃民,要不然也不能把俺答汗迷的五迷三楞了,三娘子也是个狠人,能把俺答汗架空的人,在午门外等候的三娘子是十分忐忑的,这是她第一次入京面圣。

  一进门,她就惊呆了。

  不是震惊于大明皇宫的天威,而是震惊于一眼能看到头,空荡荡的中轴线!

  空空荡荡,啥都没有!

  大明皇宫的三大殿烧了,她略有耳闻,但是她完全没料到大明皇帝,居然在光秃秃的地基上,接见外藩使者!

  礼部尚书马自强等朝臣听闻皇帝非要在地基上接见藩国使者,那奏疏如同雪花般涌进了文渊阁之中,而后在马自强等一众带领下,近百名朝官,来到了午门外伏阙,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天朝上国的脸面,关起门来丢人还不够,非要让外藩也见识下吗?这真的接见了,朝廷脸往哪里搁啊!

  马自强倒是不担心三娘子小觑了大明,进而入寇,大明在大宁卫节节胜利,三娘子是很清楚的。

  就单纯的、可持续性的丢人。

  大殿一日不修好,这脸就得丢一日。

  朱翊钧这次根本没理会这些伏阙的臣子,到了五月初六,在地基上接见了藩臣。

  丢人,丢谁的人?

  丢了十四岁幼冲天子的脸面吗?

  朱翊钧来到了皇极殿内,坐在龙椅上,一切按既定流程宣见三娘子,这一切的礼仪极为规范,礼部尚书马自强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唯独皇极殿没有殿。

  “顺义王王妃忠顺夫人奇喇古特·那颜出·中根·哈屯,拜见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娘子的礼节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忠顺夫人是大明朝廷在俺答封贡后,给三娘子的封号,这一长串的名字,是三娘子的本名,只不过没人叫了而已。

  朱翊钧点头说道:“免礼。”

  三娘子站起来的时候,仍然不敢置信,她确定了一个基本事实,大明皇帝和元辅,都是不折不扣的狠人中的狠人,这等贵人连面子都不要了,到底要什么,不言而喻。

  朱翊钧见到三娘子的时候,非常非常的意外。

  一来意外三娘子的汉话水平和礼仪,二就是意外三娘子的年龄,一个把俺答汗僭越的女人,朱翊钧还以为已经四五十岁了,结果面前的人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之所以如此意外,两方面原因,隆庆五年封贡的时候,廷议通过多方面的推论,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西北夷情向背半系三娘子。

  根据世宗实录的记载,三娘子嫁给俺答汗的确切时间是嘉靖三十八年,这已经过去了十五六年的时间,那三娘子嫁给俺答汗是几岁?

  八九岁。

  “尔远方而来,所为何事?”朱翊钧开口问道。

  三娘子十分确信的说道:“羊毛,这买卖,朝廷能不能多分一些利润给草原?”

  三娘子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也没跟皇帝寒暄客气,就问能不能多分点利益出来柔远人。

  朱翊钧摇头说道:“不能,皇庄里有官厂志,若是忠顺夫人觉得草原能做得到,那就尽管去做就是。”

  “做不到。”三娘子稍微斟酌了一番说道:“陛下,给草原分利有几个好处。”

  “一,朝廷无后顾之忧,眼下大明在对东北用兵,若是西北狼烟四起,必不利于征战;”

  “二,戎马无南牧之儆,草原人也有父有母有妻有儿,马蹄南下,牧猎中原,中原险草原亦险;”

  “三,边氓无杀戮之残,边方多流民歹氓,大明和草原较好,彼此缉捕大盗,边民安定;”

  “四,师旅无调遣之劳,朝廷王师出入,动辄百万银粮,如此征伐入草原,得不偿失,草原擅弓马,王师进则草原退,王师退,则草原进,如此反复两百余载。”

  “五…”

  三娘子的第五条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五,大明无边衅之虑,诚如陛下所亲见,草原百姓多慕王化,两百年来,彼此往来不断,草原早已失其文字语言,放眼望去皆为汉言。”

  “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自古莫过如是,今日今时,顺义王受先帝天子幸封,边方安宁。”

  “若朝廷,许以市易,以有易无,则和好可久,而华夷兼利。不数年,草原中原,华夷可辩?浑然一体也。”

  大家长的都一样,文化也逐渐相同,互通有无,时间长了,哪还有什么华夷之分,都是大明人了。

  这就是三娘子给出的理由,请皇帝赏赐的理由,她入京是求皇帝赏赐一点利出来,她回去好向所有人交待。

  “不愧是三娘子,牙尖嘴利也。”马自强听完了三娘子的话,不住的摇头说道:“说得好听,天花乱坠,还不是北虏也打不动了,若是能打得动,何必来谈?早就南下劫掠抢夺了,规规矩矩做生意,还不是因为啃不动了吗?”

  马自强讲了个笑话,北虏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做生意,能抢他们绝对不会规矩,之所以肯入京觐见,以臣见礼,还不是打不动的缘故?

  就凭一张嘴,就让朝廷让利?

  “草原可以多放羊,少养马。”三娘子再俯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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