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东方俊逸放下手中的文件，用力抚了抚脸，终于拿定了主意。
忠诚这一道德信念不是职业道德的伦理规范，却是职业化的道德的准则。
首先，忠诚绝对是做人的准则。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社会全体成员的忠诚。忠诚作为内在道德义务是人的本义促成的，因为人类不论是以何种方式跨进这一社会的，就像一滴水，无论是汇入大海、江河还是小溪，一旦汇入，就再也不可能和别的水滴分开了。
其次，忠诚也是基本义务，即使在变革的社会时期，忠诚尽职尽责是最令人敬佩的品德。对于一个社会来说，如果发生了忠诚的危机，将会出现致命的后果。
就算在停业期间提出辞职的人越来越多，也只能顺其自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没了张屠户，也无需吃带毛猪。不打算和企业共患难的员工才能再强也没有挽留的价值，顶多将来缺少人才时再向家族请求支援――家族经营了几百年，无论是资金还是人才都有着足够的储备。将来建立商业帝国时，反正会有大量家族人才加入的――区别只是在于能够进入核心决策圈的人能够有多少是完全由自己培养的。
抛开了心结之后，东方俊逸终于轻松了下来。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六点半，都下班好半天了，也该去江城大学了。正在这时，却响起了电话铃声。原来，孙小云现在正在隔壁的办公室里，要求他过去一趟。
这个副总经理怎么这么大牌啊，哪有副总经理随便一个电话就要求总经理去她办公室的？
在抱怨的同时，东方俊逸却也不禁有些心虚。
自从pablo离开后，东方俊逸一改常态不再有事没事往孙小云的办公室跑，实在有事，往往也是通过电话联系。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东方俊逸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孙小云。
任何生物都有一个相同的本能，即将自己的基因尽量地扩展延续下去。在自然界，这种本能主要表现在争夺交配权时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对人类而言，这种本能则主要表现为情敌相互间的竞争（三妻四妾、偷情等行为也可算作这种本能的表现）。
如果是别的人倒也罢了，问题是情敌却是pablo。
pablo是谁？！虽说玄了一点，但事实极有可能是：pablo就是东方俊逸，东方俊逸也就是pablo！
原以为两人的生日不同，不过后来一查日历，却发现其中一个是公历，而另一个是农历。两人是孪生兄弟是可以肯定的，但他们又不仅仅是孪生兄弟。感觉这种玄妙的东西抛开不谈，从科学的角度分析，两人之间的关系仍旧极为玄妙复杂。
每五十亿人当中会出现两个相同的指纹，而生双胞胎的几率为千分之三（这其中，一卵双生的比例更少），双胞胎拥有一个相同指纹的几率差不多是“一万五千亿分之一”――也就是说，没这种可能性。
指纹倒还在其次，后来东方俊逸拿着pablo提供的血样去好几家医院检查过，连dna都相同！dna记载个体的全部信息。dna相同，自然也就意味着pablo和东方俊逸就是一个人。因为，法律和自然有时候是并不完全符合。例如说同卵双生的兄弟和姐妹结婚生下的子女，从法律角度看其子女是堂（表）兄弟姐妹的关系，但是从血缘上讲其子女却是亲兄弟姐妹的关系。pablo和东方俊逸的关系，与这一悖论倒是有些类似。
两人至少是由一个受精卵分裂出来的，更进一步，他们俩甚至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因此，东方俊逸也就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孙小云了。
无论最后是pablo还是东方俊逸与孙小云结合，就基因延续而言效果都是相同的。另一方面，东方俊逸到底从小生活在中国，比起pablo，他的谦让意识显然强一些――pablo之所以放心离开，只怕也是基于这一原因。
东方俊逸根本就激不起与pablo竞争的意志，可是他的审美观（纯从动物的角度讲，也就是选择配偶的标准）毕竟与pablo一样。pablo对孙小云一见钟情，他东方俊逸又何尝没有类似的感觉？
……当然，由于第一次相见时自惭形秽以及其它某些特殊的原因，东方俊逸对孙小云的感情确实没有pablo那么强烈……
所以，在不知应该如何处理对孙小云的感情的前提下，这段时间东方俊逸对她的态度便有些若即若离了。
现在孙小云打电话要他过去，这下怎么办？
“我没有主动向孙小云发起猛烈的进攻已经是很君子了，可是如果孙小云向我求爱……”东方俊逸摸着下巴自言自语。“pablo也不忍让我伤她的心不是？”
用这一逻辑说服了自己后，东方俊逸站起身，向隔壁的办公室走去。
礼貌地敲过门，东方俊逸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罗马洋甘菊、檀香、薰衣草、迷迭香的清新气味立即扑鼻而来。东方俊逸深深地吸了口气，一种舒适的感觉开始在全身弥漫。
以前东方俊逸有事没事都喜欢往隔壁的办公室跑，雄性激素固然在暗中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不过，孙小云的办公室总能够给东方俊逸带来轻松舒适的感觉，也是原因之一。这个喜欢用精油来宠爱自己的女人，不仅令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身心舒畅，连来访的客人也能够从中受到惠泽。
罗马洋甘菊具有甜蜜的花香，可以给忙碌疲惫的心带来抚慰的温情；而檀香的作用是让沉重的心灵获得平衡；薰衣草清新舒缓的气味，可让疲惫的心灵得到松驰；迷迭香具有清新提振的功效，能重振过度消耗的心力。在这种环境下，无论是心神或是身体上的疲惫都能够得到安抚和舒缓。
一袭洁白衣裙的孙小云正抱着双臂站在落地窗边出神，这副惹人爱怜的背影令东方俊逸犹豫了一下。虽然只是背影，可是东方俊逸仍然隐约能够感觉出她此刻并不开心。
走过去轻轻环住她的纤腰？
或是温柔地扶着她那圆润的双肩？
要不，抚摸一下那如同丝绸一般的顺滑秀发？
东方俊逸会这样想，是正常也是克制不住的事。要知道，孙小云的曲线确实是曼妙极了。可是一想到孙小云平日那种精明能干的高级职业女性的形象，东方俊逸又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行，万一她转身就劈头给我一巴掌怎么办？如果孙小云主动投怀送抱我自然不会拒绝，可是我也不能太主动，要不然太对不起pablo了。
想到这里，东方俊逸重重地咳了一声，终于令孙小云回过神来。
孙小云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东方俊逸，脸上一丝幽怨的神情一闪而逝。
凭着女性敏锐的感觉，孙小云自然知道最近东方俊逸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还好她并不知道东方俊逸已经暗地里和pablo达成了“慕尼黑协议”，要不然，孙小云的心里可就不仅仅只是幽怨了。
上次将pablo误认成东方俊逸并且答应与他约会，说到底其实并非是她的错。仅仅从外表，谁又能将pablo和东方俊逸区分开呢？这个小气的东方俊逸，都一个月了，居然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算什么男人？！
内心委屈不已的孙小云并没有将自己的感受表露出来，反而是微微昂起头，与东方俊逸谈起公事起来。
“公司的资金虽然没问题，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士气确实正在下降，这个问题必须妥善解决。我想到一个主意，组织员工去旅游。”
“由公司自行组队去风景区，而且不住旅店，自带帐篷野营。这样做，一来可以从侧面显示公司的经济状况良好，二来可以增进员工之间的感情，三来还可以增加员工对公司的凝聚力。”
东方俊逸盯着孙小云略显倔强的下巴有一瞬间的出神。无论是漂亮的下颌弧线、独特的气质还是聪慧的头脑，都令东方俊逸感到倾心不已。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东方俊逸点了点头。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状况，平时想要组织公司全体员工去旅游哪有那么容易？所谓的黄金周旅游与其说是旅游，还不如说是受罪――这种时候最容易感受到中国人太多的弊端。
最高管理者绕过中间的负责人一杆子捅到底的行事方式，往往是引起公司混乱的根源。所以，东方俊逸则仍旧按惯例将负责组织这次旅游的权力完全下放。
“还有，”得到东方俊逸的认可后，孙小云犹豫了一会儿，仔细地盯着东方俊逸的眼睛，神情非常认真。“你虽然漂亮地解决了资金链的问题，但并不意味着危机完全解除了。”
“这次的调查事件终归会结束的，它的结果无非有两种。一是调查小组无功而返，那自然是最好；另一种则是调查小组将老龚靓汤股份有限公司彻底整垮――这也并非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是后者，那么立即就会产生雪崩效应，东方宾馆、东方仓储和东方机械设备制造有限公司就会跟着出问题。”
孙小云别过脸问道：“那天你好象说过有一张‘王牌’，能告诉我吗？”
在东方俊逸沉吟的时候，孙小云表情虽然平静，可是内心却颇为紧张。
如果老板是别人，孙小云绝对不会有这种持宠而娇的表现。尽管老板是东方俊逸，孙小云还是清楚地知道“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的道理。她之所以最终还是忍不住提出这个问题，其实更多的原因却是为了试探一下自己在东方俊逸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和男人不同，再怎么精明强干的女人也会因为感情而失去冷静。男人理性，而女人更多的则是感性。当女人过于情绪化的时候，在处理一件事情上往往会被感情所左右。
还好，孙小云忐忑不安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东方俊逸只是稍稍想了想便爽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那次我说过公司股份分配，以及将来你和龚洪涛将会拥有股份份额的事吗？”
“那次我就说过，‘老龚靓汤饮食有限责任公司其实只是我用来挖第一桶金的工具。饮食公司想要继续发展下去，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障碍。如果想要将公司做大做强，餐饮业绝对不能作为主导方向。’”
孙小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你所确定的主导方向就是那张‘王牌’？”
东方俊逸愉快地笑了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是啊。我计划的主导方向是造酒业，老龚靓汤准确地说只是副业罢了。”
“知道造酒业的利润到底有多大吗？上个世纪初，美国曾经在全国实施过禁酒令。当时美国地下经济中，贩卖酒精饮料的利润甚至比贩卖军火、赌博业、黄色工业更高――那时候美国的毒品交易没现在这么普及，其利润还比不过贩卖私酒。那时候走私贩子们甚至使用潜艇走私白酒，从这一细节上你也可以感性地知道那种利润到底有多惊人。”
孙小云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下意识地将心中的震惊说了出来。
“真的会有那么惊人的利润？那……那……”
东方俊逸得意地一笑。“我想，将神奇之处不逊于老龚靓汤的酒精类饮料销售给美国，不会比当年走私贩酒所能获取的利润低。更何况，美国仅仅只是我的目标市场中的一部分而已，欧洲、日本、加拿大……。我甚至无法想象出能够从这块巨大的市场中获得多少利润呢。”
“奇怪了……”
孙小云微颦秀眉的表情令东方俊逸又是一阵失神，他险些没听清楚孙小云接下来的话。
“……既然有这么好的投资项目，那前面的扩张方向又是怎么回事？”
东方俊逸耸耸肩。
“很简单，以前我没研究出如何利用那种调料制酒。中国的白酒容易解决，只需要在勾兑这一程序动动脑筋就可以了。可是白兰地、威士忌什么的，却没有勾兑这一过程。我是直到上个月才解决这一难题的。”
“我上次说过，成立外企必须符合两个条件。要么采用先进技术和设备，从事新产品开发，节约能源和原材料，实现产品升级换代，可以替代进口的；要么必须年出口产品的产值达到当年全部产品产值50％以上，实现外汇收支平衡或者有余的。所以，我只能等技术解决之后才能将投资方向定为造酒业。”
“除了从成立外资企业的角度考虑外，我还从企业战略发展的角度考虑过。”
东方俊逸顿了顿，向孙小云举了一个例子。
“肯德基和麦当劳在全球的竞争态势并不处于一个重量级。作为当仁不让的老大，麦当劳在世界一百二十一个国家和地区拥有超过三万家连锁店，全球营业额为四百零六亿美元，而肯德基只在八十个国家和地区拥有一万一千家连锁店。但在中国，肯德基餐厅为一千五百家，是麦当劳的两倍。其主要原因在于，肯德基对本土化产品非常重视。它推出一系列品种丰富的长短期产品中，有许多符合中国消费者饮食习惯的中式快餐，例如饭、汤、粥。还有一些具有中国地域特色的新产品，例如京味老北京鸡肉卷、川味川香辣子鸡、粤味咕噜肉等。”
“正如中国人更习惯喝中国的白酒一样，外国人更习惯喝葡萄酒、威士忌以及白兰地之类的洋酒。从肯德基成功的案例可以看出，想要成功进入外国市场，就必须重视当地人的饮食习惯。”
“西方国家依靠垄断先进技术赚中国人的钱，我嘛……要么不进入制酒业，要干，就要将白兰地、威士忌以及葡萄酒都弄好，然后大笔大笔地赚外国人的钱。”东方俊逸嘿然一笑，得意之情洋溢于脸上。“要不然，光赚中国人的钱有什么意思？”
孙小云神情不善地打量了东方俊逸一番，看得他莫名其妙。
“看不出你还是个爱国青年呢。”
如果不是孙小云的眼神里毫无钦佩的意思，东方俊逸肯定会为此而自我陶醉一番。可是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所以，东方俊逸只是勉勉强强回答道：“你过奖了。我所做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这么做。”
孙小云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屑。“世界上有两种可恶的诈欺者。一种是说这个投资一定安全又赚钱的人，一种是大声宣传自己非常爱国的人。”
“可是我没有大声宣声自己非常爱国啊。”
孙小云无视东方俊逸委屈的表情，继续问道：“你在外国注册了一家公司？”
“是啊。我是去英属马绍尔群岛注册的公司。在英属马绍尔群岛注册公司很方便，只需要每年缴纳一定的注册费就可以了。更妙的是，马绍尔群岛对公司所有者或是股东资料的保密措施也做得很到位。我聪明吧……”
孙小云打断了东方俊逸的自吹自擂。“你还说过，利用外资法人的身份可以少向国家缴税？”
东方俊逸已经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还没想明白问题的关键，所以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我就不明白了，爱国青年为什么热衷于想办法避税？别跟我胡扯说什么这是商人的本能。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这种观点，那么我是不是能够这样推断：将来如果战争爆发，你一定会抓住机会大发国难财？”
东方俊逸郁闷地哼了一声，不答反问：“我问你。如果一个人的高考分数以北京考生来说可以读名校，在本省却连高校录取线都无法达到，而这个人却心悦诚服地说：‘想当年封建社会的贱民连读书的权力都没有呢，俺能够参加高考就已经满足了。’你会佩服这个人的知足常乐吗？相反，另一位‘高考移民’却以在原地并不算顶尖的成绩成功地考入北大清华这类名校，你会鄙视这个人的趋利本能吗？”
孙小云隐约领悟了东方俊逸的思路。
“这和你想办法少交税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为了告诉你个事实：哪里有不公平，哪里就有反抗。”
“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出身的外企员工，在掌握了一定资源后，选择了自己创业。起初，他的工厂经营不错。由于他上的是技术含量较高的高端生产线，避开了一些激烈的低端竞争，产品销量直线上升。可随着外资的不断注入，很多外企开始进行规模化、配套化生产，他发现在招标会上，他们公司的产品总会被一些新的合资公司击败。而由于反复认证，以及某些核心技术的转让费用不断攀升使他们公司产品的利润被不断摊平。而更可怕的是在很多时候，他们这些本来就不在技术上占有优势的民资企业还要面对更多的不平等待遇。”
“以税收方面为例，先不用说作为外企根据国家政策可以享有的各种税收优惠，在实际操作中，民营企业被抽测的几率就会是外企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很多民营管理者一听到税务二字就会打哆嗦。由于税收方面的不平等，外资和合资企业与民营企业比起来，可以在成本方面取得相当大的优势。”
东方俊逸笑了笑，可是笑容中却隐约闪过一丝悲哀。“中国的民营企业，却反而被中国自己制定的政策所打败。你难道不觉得讽刺吗？”
孙小云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道：“为了国家的发展，个人有时候是需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东方俊逸想起了pablo举的一个例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孙小云是一位女性，用和亲政策来质疑，毕竟不厚道。
“是的，日本战败后国家经济之所以能够迅速重新堀起，正是因为当时的日本人响应号召，加班加点、生活节约；而韩国能够那么快从亚洲金融风暴中走出来，也是与韩国国民无私向国家捐献黄金的行为分不开的……”
东方俊逸走到落地窗边望着远处的白云，轻轻叹了口气。
“国内的企业只有掌握产业发展中的核心技术，才能在国际经济竞争中居于主导地位！才能控制产业链中的分工和利润分配！才能有更大的自主权决定产品推出和淘汰的时间表！才能获得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超额利润！”
“可是你知道吗，问题是我国‘拿市场换技术’的做法是失败的。市场是被拿去了，但没换回技术！有意义的牺牲和毫无意义的牺牲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
“说心里话，我之所以打算注册外资公司，并不是为了贪图少缴一点税。缴再多的税，我也不会缺钱。况且，我和我的家人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钱。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我不服那个气。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凭什么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家与外国人竞争反而要处于劣势地位？！”
似乎有些承受不了这个话题的沉重，说到这里，东方俊逸沉默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再度开口。
“你放心，我赚的钱都会回馈给社会。多余的金钱，只有在回馈给社会时才能为自己、为朋友、为他人带来真正的益处。中国在教育、养老和医疗等方面的现状并不算太好，需要资金的地方多着呢。我想，我多少还是可以为之尽点力的……”
“我也知道个人的能力再怎么强也是有限的。如果能够建设出一个桃花源一般的小城市，那便是我最大的愿望了。”东方俊逸背对着孙小云，轻轻说出了从来没有向别人吐露过的心愿。
东方俊逸的背影还是那样，既没有变得更高大，也没有变得更雄伟。不过，孙小云却觉得在自己的心灵深处，象是被人投入了巨大石块的潭水一般，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个男人……这个富有的男人……这个既富有又充满了责任心的男人……
当初他借住自己小窝的时候，如果对他霸王强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正胡思乱想得不成名堂，脸都红得有些发烫时，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了电话的铃声。孙小云赶紧用接听电话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羞涩，却瞟见东方俊逸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喂了一声之后，东方俊逸只是老老实实地听着。
过了十几秒钟，他合上手机，原本严肃的表情突然垮了下来。
“怎么了？”
孙小云有理由担心。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东方俊逸的这种忧心忡忡的表情。
东方俊逸嘟嘟哝哝地吐出了几个字，孙小云好不容易才猜出那句话的意思。
“这下死定了。”
死定了？
怎么会呢？即便事情变得再糟糕，东方俊逸的手上不是还有王牌吗？
“你的车就停在楼下吧？”
“嘎？”
孙小云还来得及回答，东方俊逸却已经推翻了刚才的想法。
“不行，我还是打的去算了，要不然可能死得更惨。”
话音刚落，东方俊逸便以一种房子失火的速度冲出了办公室，留下满脸疑惑的孙小云呆呆地望着那晃来晃去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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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俊逸放下手中的文件，用力抚了抚脸，终于拿定了主意。
忠诚这一道德信念不是职业道德的伦理规范，却是职业化的道德的准则。
首先，忠诚绝对是做人的准则。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社会全体成员的忠诚。忠诚作为内在道德义务是人的本义促成的，因为人类不论是以何种方式跨进这一社会的，就像一滴水，无论是汇入大海、江河还是小溪，一旦汇入，就再也不可能和别的水滴分开了。
其次，忠诚也是基本义务，即使在变革的社会时期，忠诚尽职尽责是最令人敬佩的品德。对于一个社会来说，如果发生了忠诚的危机，将会出现致命的后果。
就算在停业期间提出辞职的人越来越多，也只能顺其自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没了张屠户，也无需吃带毛猪。不打算和企业共患难的员工才能再强也没有挽留的价值，顶多将来缺少人才时再向家族请求支援――家族经营了几百年，无论是资金还是人才都有着足够的储备。将来建立商业帝国时，反正会有大量家族人才加入的――区别只是在于能够进入核心决策圈的人能够有多少是完全由自己培养的。
抛开了心结之后，东方俊逸终于轻松了下来。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六点半，都下班好半天了，也该去江城大学了。正在这时，却响起了电话铃声。原来，孙小云现在正在隔壁的办公室里，要求他过去一趟。
这个副总经理怎么这么大牌啊，哪有副总经理随便一个电话就要求总经理去她办公室的？
在抱怨的同时，东方俊逸却也不禁有些心虚。
自从pablo离开后，东方俊逸一改常态不再有事没事往孙小云的办公室跑，实在有事，往往也是通过电话联系。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东方俊逸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孙小云。
任何生物都有一个相同的本能，即将自己的基因尽量地扩展延续下去。在自然界，这种本能主要表现在争夺交配权时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对人类而言，这种本能则主要表现为情敌相互间的竞争（三妻四妾、偷情等行为也可算作这种本能的表现）。
如果是别的人倒也罢了，问题是情敌却是pablo。
pablo是谁？！虽说玄了一点，但事实极有可能是：pablo就是东方俊逸，东方俊逸也就是pablo！
原以为两人的生日不同，不过后来一查日历，却发现其中一个是公历，而另一个是农历。两人是孪生兄弟是可以肯定的，但他们又不仅仅是孪生兄弟。感觉这种玄妙的东西抛开不谈，从科学的角度分析，两人之间的关系仍旧极为玄妙复杂。
每五十亿人当中会出现两个相同的指纹，而生双胞胎的几率为千分之三（这其中，一卵双生的比例更少），双胞胎拥有一个相同指纹的几率差不多是“一万五千亿分之一”――也就是说，没这种可能性。
指纹倒还在其次，后来东方俊逸拿着pablo提供的血样去好几家医院检查过，连dna都相同！dna记载个体的全部信息。dna相同，自然也就意味着pablo和东方俊逸就是一个人。因为，法律和自然有时候是并不完全符合。例如说同卵双生的兄弟和姐妹结婚生下的子女，从法律角度看其子女是堂（表）兄弟姐妹的关系，但是从血缘上讲其子女却是亲兄弟姐妹的关系。pablo和东方俊逸的关系，与这一悖论倒是有些类似。
两人至少是由一个受精卵分裂出来的，更进一步，他们俩甚至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因此，东方俊逸也就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孙小云了。
无论最后是pablo还是东方俊逸与孙小云结合，就基因延续而言效果都是相同的。另一方面，东方俊逸到底从小生活在中国，比起pablo，他的谦让意识显然强一些――pablo之所以放心离开，只怕也是基于这一原因。
东方俊逸根本就激不起与pablo竞争的意志，可是他的审美观（纯从动物的角度讲，也就是选择配偶的标准）毕竟与pablo一样。pablo对孙小云一见钟情，他东方俊逸又何尝没有类似的感觉？
……当然，由于第一次相见时自惭形秽以及其它某些特殊的原因，东方俊逸对孙小云的感情确实没有pablo那么强烈……
所以，在不知应该如何处理对孙小云的感情的前提下，这段时间东方俊逸对她的态度便有些若即若离了。
现在孙小云打电话要他过去，这下怎么办？
“我没有主动向孙小云发起猛烈的进攻已经是很君子了，可是如果孙小云向我求爱……”东方俊逸摸着下巴自言自语。“pablo也不忍让我伤她的心不是？”
用这一逻辑说服了自己后，东方俊逸站起身，向隔壁的办公室走去。
礼貌地敲过门，东方俊逸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罗马洋甘菊、檀香、薰衣草、迷迭香的清新气味立即扑鼻而来。东方俊逸深深地吸了口气，一种舒适的感觉开始在全身弥漫。
以前东方俊逸有事没事都喜欢往隔壁的办公室跑，雄性激素固然在暗中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不过，孙小云的办公室总能够给东方俊逸带来轻松舒适的感觉，也是原因之一。这个喜欢用精油来宠爱自己的女人，不仅令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身心舒畅，连来访的客人也能够从中受到惠泽。
罗马洋甘菊具有甜蜜的花香，可以给忙碌疲惫的心带来抚慰的温情；而檀香的作用是让沉重的心灵获得平衡；薰衣草清新舒缓的气味，可让疲惫的心灵得到松驰；迷迭香具有清新提振的功效，能重振过度消耗的心力。在这种环境下，无论是心神或是身体上的疲惫都能够得到安抚和舒缓。
一袭洁白衣裙的孙小云正抱着双臂站在落地窗边出神，这副惹人爱怜的背影令东方俊逸犹豫了一下。虽然只是背影，可是东方俊逸仍然隐约能够感觉出她此刻并不开心。
走过去轻轻环住她的纤腰？
或是温柔地扶着她那圆润的双肩？
要不，抚摸一下那如同丝绸一般的顺滑秀发？
东方俊逸会这样想，是正常也是克制不住的事。要知道，孙小云的曲线确实是曼妙极了。可是一想到孙小云平日那种精明能干的高级职业女性的形象，东方俊逸又不由打了个冷颤。不行，万一她转身就劈头给我一巴掌怎么办？如果孙小云主动投怀送抱我自然不会拒绝，可是我也不能太主动，要不然太对不起pablo了。
想到这里，东方俊逸重重地咳了一声，终于令孙小云回过神来。
孙小云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东方俊逸，脸上一丝幽怨的神情一闪而逝。
凭着女性敏锐的感觉，孙小云自然知道最近东方俊逸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还好她并不知道东方俊逸已经暗地里和pablo达成了“慕尼黑协议”，要不然，孙小云的心里可就不仅仅只是幽怨了。
上次将pablo误认成东方俊逸并且答应与他约会，说到底其实并非是她的错。仅仅从外表，谁又能将pablo和东方俊逸区分开呢？这个小气的东方俊逸，都一个月了，居然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算什么男人？！
内心委屈不已的孙小云并没有将自己的感受表露出来，反而是微微昂起头，与东方俊逸谈起公事起来。
“公司的资金虽然没问题，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士气确实正在下降，这个问题必须妥善解决。我想到一个主意，组织员工去旅游。”
“由公司自行组队去风景区，而且不住旅店，自带帐篷野营。这样做，一来可以从侧面显示公司的经济状况良好，二来可以增进员工之间的感情，三来还可以增加员工对公司的凝聚力。”
东方俊逸盯着孙小云略显倔强的下巴有一瞬间的出神。无论是漂亮的下颌弧线、独特的气质还是聪慧的头脑，都令东方俊逸感到倾心不已。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东方俊逸点了点头。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状况，平时想要组织公司全体员工去旅游哪有那么容易？所谓的黄金周旅游与其说是旅游，还不如说是受罪――这种时候最容易感受到中国人太多的弊端。
最高管理者绕过中间的负责人一杆子捅到底的行事方式，往往是引起公司混乱的根源。所以，东方俊逸则仍旧按惯例将负责组织这次旅游的权力完全下放。
“还有，”得到东方俊逸的认可后，孙小云犹豫了一会儿，仔细地盯着东方俊逸的眼睛，神情非常认真。“你虽然漂亮地解决了资金链的问题，但并不意味着危机完全解除了。”
“这次的调查事件终归会结束的，它的结果无非有两种。一是调查小组无功而返，那自然是最好；另一种则是调查小组将老龚靓汤股份有限公司彻底整垮――这也并非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是后者，那么立即就会产生雪崩效应，东方宾馆、东方仓储和东方机械设备制造有限公司就会跟着出问题。”
孙小云别过脸问道：“那天你好象说过有一张‘王牌’，能告诉我吗？”
在东方俊逸沉吟的时候，孙小云表情虽然平静，可是内心却颇为紧张。
如果老板是别人，孙小云绝对不会有这种持宠而娇的表现。尽管老板是东方俊逸，孙小云还是清楚地知道“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的道理。她之所以最终还是忍不住提出这个问题，其实更多的原因却是为了试探一下自己在东方俊逸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和男人不同，再怎么精明强干的女人也会因为感情而失去冷静。男人理性，而女人更多的则是感性。当女人过于情绪化的时候，在处理一件事情上往往会被感情所左右。
还好，孙小云忐忑不安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东方俊逸只是稍稍想了想便爽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那次我说过公司股份分配，以及将来你和龚洪涛将会拥有股份份额的事吗？”
“那次我就说过，‘老龚靓汤饮食有限责任公司其实只是我用来挖第一桶金的工具。饮食公司想要继续发展下去，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障碍。如果想要将公司做大做强，餐饮业绝对不能作为主导方向。’”
孙小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你所确定的主导方向就是那张‘王牌’？”
东方俊逸愉快地笑了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是啊。我计划的主导方向是造酒业，老龚靓汤准确地说只是副业罢了。”
“知道造酒业的利润到底有多大吗？上个世纪初，美国曾经在全国实施过禁酒令。当时美国地下经济中，贩卖酒精饮料的利润甚至比贩卖军火、赌博业、黄色工业更高――那时候美国的毒品交易没现在这么普及，其利润还比不过贩卖私酒。那时候走私贩子们甚至使用潜艇走私白酒，从这一细节上你也可以感性地知道那种利润到底有多惊人。”
孙小云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下意识地将心中的震惊说了出来。
“真的会有那么惊人的利润？那……那……”
东方俊逸得意地一笑。“我想，将神奇之处不逊于老龚靓汤的酒精类饮料销售给美国，不会比当年走私贩酒所能获取的利润低。更何况，美国仅仅只是我的目标市场中的一部分而已，欧洲、日本、加拿大……。我甚至无法想象出能够从这块巨大的市场中获得多少利润呢。”
“奇怪了……”
孙小云微颦秀眉的表情令东方俊逸又是一阵失神，他险些没听清楚孙小云接下来的话。
“……既然有这么好的投资项目，那前面的扩张方向又是怎么回事？”
东方俊逸耸耸肩。
“很简单，以前我没研究出如何利用那种调料制酒。中国的白酒容易解决，只需要在勾兑这一程序动动脑筋就可以了。可是白兰地、威士忌什么的，却没有勾兑这一过程。我是直到上个月才解决这一难题的。”
“我上次说过，成立外企必须符合两个条件。要么采用先进技术和设备，从事新产品开发，节约能源和原材料，实现产品升级换代，可以替代进口的；要么必须年出口产品的产值达到当年全部产品产值50％以上，实现外汇收支平衡或者有余的。所以，我只能等技术解决之后才能将投资方向定为造酒业。”
“除了从成立外资企业的角度考虑外，我还从企业战略发展的角度考虑过。”
东方俊逸顿了顿，向孙小云举了一个例子。
“肯德基和麦当劳在全球的竞争态势并不处于一个重量级。作为当仁不让的老大，麦当劳在世界一百二十一个国家和地区拥有超过三万家连锁店，全球营业额为四百零六亿美元，而肯德基只在八十个国家和地区拥有一万一千家连锁店。但在中国，肯德基餐厅为一千五百家，是麦当劳的两倍。其主要原因在于，肯德基对本土化产品非常重视。它推出一系列品种丰富的长短期产品中，有许多符合中国消费者饮食习惯的中式快餐，例如饭、汤、粥。还有一些具有中国地域特色的新产品，例如京味老北京鸡肉卷、川味川香辣子鸡、粤味咕噜肉等。”
“正如中国人更习惯喝中国的白酒一样，外国人更习惯喝葡萄酒、威士忌以及白兰地之类的洋酒。从肯德基成功的案例可以看出，想要成功进入外国市场，就必须重视当地人的饮食习惯。”
“西方国家依靠垄断先进技术赚中国人的钱，我嘛……要么不进入制酒业，要干，就要将白兰地、威士忌以及葡萄酒都弄好，然后大笔大笔地赚外国人的钱。”东方俊逸嘿然一笑，得意之情洋溢于脸上。“要不然，光赚中国人的钱有什么意思？”
孙小云神情不善地打量了东方俊逸一番，看得他莫名其妙。
“看不出你还是个爱国青年呢。”
如果不是孙小云的眼神里毫无钦佩的意思，东方俊逸肯定会为此而自我陶醉一番。可是目前的情况有些诡异，所以，东方俊逸只是勉勉强强回答道：“你过奖了。我所做的事根本不算什么，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这么做。”
孙小云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屑。“世界上有两种可恶的诈欺者。一种是说这个投资一定安全又赚钱的人，一种是大声宣传自己非常爱国的人。”
“可是我没有大声宣声自己非常爱国啊。”
孙小云无视东方俊逸委屈的表情，继续问道：“你在外国注册了一家公司？”
“是啊。我是去英属马绍尔群岛注册的公司。在英属马绍尔群岛注册公司很方便，只需要每年缴纳一定的注册费就可以了。更妙的是，马绍尔群岛对公司所有者或是股东资料的保密措施也做得很到位。我聪明吧……”
孙小云打断了东方俊逸的自吹自擂。“你还说过，利用外资法人的身份可以少向国家缴税？”
东方俊逸已经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还没想明白问题的关键，所以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我就不明白了，爱国青年为什么热衷于想办法避税？别跟我胡扯说什么这是商人的本能。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这种观点，那么我是不是能够这样推断：将来如果战争爆发，你一定会抓住机会大发国难财？”
东方俊逸郁闷地哼了一声，不答反问：“我问你。如果一个人的高考分数以北京考生来说可以读名校，在本省却连高校录取线都无法达到，而这个人却心悦诚服地说：‘想当年封建社会的贱民连读书的权力都没有呢，俺能够参加高考就已经满足了。’你会佩服这个人的知足常乐吗？相反，另一位‘高考移民’却以在原地并不算顶尖的成绩成功地考入北大清华这类名校，你会鄙视这个人的趋利本能吗？”
孙小云隐约领悟了东方俊逸的思路。
“这和你想办法少交税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为了告诉你个事实：哪里有不公平，哪里就有反抗。”
“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出身的外企员工，在掌握了一定资源后，选择了自己创业。起初，他的工厂经营不错。由于他上的是技术含量较高的高端生产线，避开了一些激烈的低端竞争，产品销量直线上升。可随着外资的不断注入，很多外企开始进行规模化、配套化生产，他发现在招标会上，他们公司的产品总会被一些新的合资公司击败。而由于反复认证，以及某些核心技术的转让费用不断攀升使他们公司产品的利润被不断摊平。而更可怕的是在很多时候，他们这些本来就不在技术上占有优势的民资企业还要面对更多的不平等待遇。”
“以税收方面为例，先不用说作为外企根据国家政策可以享有的各种税收优惠，在实际操作中，民营企业被抽测的几率就会是外企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很多民营管理者一听到税务二字就会打哆嗦。由于税收方面的不平等，外资和合资企业与民营企业比起来，可以在成本方面取得相当大的优势。”
东方俊逸笑了笑，可是笑容中却隐约闪过一丝悲哀。“中国的民营企业，却反而被中国自己制定的政策所打败。你难道不觉得讽刺吗？”
孙小云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道：“为了国家的发展，个人有时候是需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东方俊逸想起了pablo举的一个例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孙小云是一位女性，用和亲政策来质疑，毕竟不厚道。
“是的，日本战败后国家经济之所以能够迅速重新堀起，正是因为当时的日本人响应号召，加班加点、生活节约；而韩国能够那么快从亚洲金融风暴中走出来，也是与韩国国民无私向国家捐献黄金的行为分不开的……”
东方俊逸走到落地窗边望着远处的白云，轻轻叹了口气。
“国内的企业只有掌握产业发展中的核心技术，才能在国际经济竞争中居于主导地位！才能控制产业链中的分工和利润分配！才能有更大的自主权决定产品推出和淘汰的时间表！才能获得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超额利润！”
“可是你知道吗，问题是我国‘拿市场换技术’的做法是失败的。市场是被拿去了，但没换回技术！有意义的牺牲和毫无意义的牺牲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
“说心里话，我之所以打算注册外资公司，并不是为了贪图少缴一点税。缴再多的税，我也不会缺钱。况且，我和我的家人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钱。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我不服那个气。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凭什么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家与外国人竞争反而要处于劣势地位？！”
似乎有些承受不了这个话题的沉重，说到这里，东方俊逸沉默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再度开口。
“你放心，我赚的钱都会回馈给社会。多余的金钱，只有在回馈给社会时才能为自己、为朋友、为他人带来真正的益处。中国在教育、养老和医疗等方面的现状并不算太好，需要资金的地方多着呢。我想，我多少还是可以为之尽点力的……”
“我也知道个人的能力再怎么强也是有限的。如果能够建设出一个桃花源一般的小城市，那便是我最大的愿望了。”东方俊逸背对着孙小云，轻轻说出了从来没有向别人吐露过的心愿。
东方俊逸的背影还是那样，既没有变得更高大，也没有变得更雄伟。不过，孙小云却觉得在自己的心灵深处，象是被人投入了巨大石块的潭水一般，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个男人……这个富有的男人……这个既富有又充满了责任心的男人……
当初他借住自己小窝的时候，如果对他霸王强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正胡思乱想得不成名堂，脸都红得有些发烫时，办公室里突兀地响起了电话的铃声。孙小云赶紧用接听电话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羞涩，却瞟见东方俊逸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喂了一声之后，东方俊逸只是老老实实地听着。
过了十几秒钟，他合上手机，原本严肃的表情突然垮了下来。
“怎么了？”
孙小云有理由担心。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东方俊逸的这种忧心忡忡的表情。
东方俊逸嘟嘟哝哝地吐出了几个字，孙小云好不容易才猜出那句话的意思。
“这下死定了。”
死定了？
怎么会呢？即便事情变得再糟糕，东方俊逸的手上不是还有王牌吗？
“你的车就停在楼下吧？”
“嘎？”
孙小云还来得及回答，东方俊逸却已经推翻了刚才的想法。
“不行，我还是打的去算了，要不然可能死得更惨。”
话音刚落，东方俊逸便以一种房子失火的速度冲出了办公室，留下满脸疑惑的孙小云呆呆地望着那晃来晃去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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